《知命与乐天——中国人的命运观》一书在对命运观的理解和阐释方面采取这样一个视角：外在必然性制限力量与内在主体性精神是人类实存中的对立二极。由这种对立二极所决定的人类的存在，可以叫作是“具有有限性的无限性存在”。现实人生常常受到许多外在力量的牵扯和制约，例如人生在世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吉、凶、休、咎，会撞上贫富、贵贱、寿夭等等诸多不同的际遇。这些际遇往往是人不能自主也不由自主的，它们显示了人类实存的有限性。不过在每一个个体生命中，仍然具有无限的潜能，人的主体性能力和主体性精神空间是永远敞开的。人们会尝试以各种方式来处理他人生的那些外在制限，人们会透过对主体性层面的开拓进取，来超克他生命中的那些外在制限力量。外在必然性制限和内在主体性自由是人生中的对立二极，这对立二极的客观存在，以及这对立的二极以一定的方式关联起来，即构成人生哲学中的命运观问题。
这对立的二极之间本来具有一定的矛盾，如果在思想中过分倾向外在必然性制限力量，那么将会引起人类主体精神的部分丧失乃至全面丧失，如果过分倾向人的内在主体性精神，则或者会遮蔽人生外在制限的客观存在。所以说，外在必然性命运制限与内在主体性精神这二者之间，具有一定的张力，任何一个人生哲学体系都必须以一定的方式来处理这种张力，任何一个深刻的具有生命力的人生哲学体系不是要把人生实存中的这种张力消解掉，而是要以一定的方式妥善地显示这种张力，维持这种张力。
本书曾以西周时期的天命神学理论为例，对中国传统思想理解命运问题的初始形态进行考察，从这种天命神学理论中可以看出，一方面认为人间政治及个体生活都由天命来主宰，一方面又发现人类的德性存有向度，高扬人类德性生活的价值，这前一个方面是承认人生的外在制限，后一个方面则可以看成是对外在制限的解决之道。西周时期的天命神学理论以及先秦诸子对天命的各种思考，已经形成了传统人生哲学命运思想的基本内涵及思考模式。
本书中一方面肯定命运思想是中国传统人生哲学中的重要思想，一方面对传统哲学命运思想的发展轨迹作了概要的分析。我们认为，从中国文化的“轴心期”直至儒家思孟学派、道家庄子学派等的命运思想，以内在超越的方式寻求对外在命运制限的超克，这可以看成是中国传统人生哲学命运思想的“正题”；先秦时代的杨朱学派、《吕氏春秋》、两汉时期的现实主义思潮以及两晋时期的颓废主义思潮等等，在承认人生外在制限的前提下，追求那种自然主义、现实主义的生活方式，乃至于最后走向恣情纵性和腐朽放荡，这可以看成是中国人生哲学命运思想的“反题”；魏晋南北朝乃至全面复兴的时期，这一时期的儒、佛、道三教各自以自己的方式来对社会生活给予合理化的理解，力图重建社会生活的正常理性和秩序，它们代表了传统人生哲学命运思想逻辑上的“合题”。
（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东方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员、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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